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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1章 落日來臨9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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餘悅休學休了將近一年, 因為休學時間?太長,所以覆學的時候她要跟比自?己低一屆的學弟學妹們成為同?一屆, 從大三重新念起, 而姜悸她們,則成了她的直系學姐。

姜悸三人?大四?畢業的時候,餘悅還沒覆學。但她們拍畢業照那?天?, 餘悅穿著特意租來的一身和她們一模一樣的學士服悄悄去了學校。

炎炎夏日, 三個穿著學士服的姑娘躲在樹蔭底下乘涼,餘悅的突然出?現把她們都嚇了一跳, 但下一秒看清是她後?, 三人?齊齊把她抱住,也不顧自?己精致的妝容,哇一聲全都哭出?聲來。

“別哭啊, 等會兒妝都花了。”

她微微彎著唇,輕聲哄著。

“我以為……以為你不來了……”

姜悸松開她, 一雙眼睛通紅, 嗓音裏帶著哽咽的哭腔。

“怎麽會不來呢, 我知道今天?你們拍完畢業照就要離校,特意從省外趕回?來的。”

大概三四?個月前, 餘悅突然喜歡上了爬山。她把雲江能爬的山都爬了一遍, 還覺得不夠, 便?時常會去隔壁市, 等隔壁市的山爬的差不多了, 她又會往省外跑。

大概是在散心,又也許是在讓自?己忙起來, 總之這三四?個月裏,她基本都不在雲江。

前天?姜悸給她打電話的時候, 她還說自?己在省外的,也不怪她們以為她不來了。現在聽她這樣說,三人?心裏一暖,感?動又不舍。

眼見三人?的眼睛又要紅起來,餘悅趕緊拿出?自?己包裏的拍立得,笑著道:“別哭了,快拍照片,拍完咱們去吃飯,吃火鍋。”

“好!”

這一天?,她們拿著一個小小的拍立得,在師大的每一個角落都留下了自?己的足跡。

從正午到昏黃,她們終於累了,依依不舍地停了下來,手挽著手去了學校門口她們經常去吃的一家火鍋店。

鍋裏的濃湯翻滾,冒著蒸騰的熱氣?,鍋邊的桌子上放了很多瓶啤酒。

這一次,誰也沒顧得上吃飯,大家都默契地一口一口悶著酒,然後?逞強裝著笑,一句又一句地回?憶著曾經。

過了很久,鍋裏的湯煮幹了,桌上的空啤酒瓶也多了很多個,不知道她們是不是都醉了,但總歸沒人?裝著笑了。

分離在即,她們捂著臉,哭了。

“你說,你說四?年怎麽這麽快啊……之前恨不得一下子就畢業畢業後?趕緊賺錢,可現在好不容易畢業了,我倒是想從頭來過……”

“你說,天?南地北,咱們各居一方,以後?咱們還能不能像現在一樣好啊?”

“我以後?經常給你們發消息,你們會嫌我煩嗎?”

“要不咱們約定?幾個時間?,等約定?的時間?一到,咱們四?個就聚一次吧?”

……

臨近畢業,才發現其實對於未來自?己有太多惶恐。臨近分別,才發現自?己有太多不舍,可再惶恐、再不舍,分別也是要來的。

從火鍋店出?來,四?人?沈默地挽著手往學校門口走?。

只是這一次,餘悅沒有進去,她只送她們到門口。

隔著幾步的距離,她站在校外,她們站在校內,餘悅彎起唇帶著清淺的笑註視著她們,有太多話想說,可等真正張嘴的時候,卻只有一句哽咽的:“你們一定?要好好的,咱們常聯系啊。”

這一別,就到這兒了。

目送著她們走?進學校,直到連她們的背影也看不到了時,餘悅低著頭往公交車站牌底下走?。

一步一滴淚,直到走?到站牌再坐上那?輛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公交車時,她再也忍不住了,捂著臉失聲痛哭。

這一年夏天?,文靜和夏夢雨分別去了很遠的省份讀研,姜悸簽了一個地方偏遠但待遇還不錯的工作。

大家都走?了,去了更遠的地方。

只有餘悅還被困在原地。

九月份餘悅覆學,跟著這一屆學生重讀大三。

她沒再住校,每晚都要回?家,大學又是不同?的課程不同?的教?室,不同?的教?室不同?的同?桌,所以她跟班裏的人?都不太熟,能說得上話的人?也寥寥無幾。

可她並不在意,因為她忙。忙著準備考研,忙著參加各種比賽,偶爾空下來的話,她大多時候喜歡回?家或者去永安巷,很小部分的時間?還是喜歡去爬山或者往各種各樣的寺廟來來回?回?跑。

春去秋來,冬走?夏往。

大四?這年的時候餘悅考了研,但很遺憾的是她沒考上。

談不上有多失落,但總歸不好受。

她想再戰一年,但思及備考的那?段一個人?一次又一次的崩潰,崩潰完又一次一次地自?愈的日子,她有些猶豫,陷入了暫時又難熬的迷茫。

畢業後?的前兩?個月,餘悅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,也沒有勇氣?再考一次研,整個人?陷入了一種莫名的焦慮和深深的惶恐不安中。

餘愛國和李雲霞寬慰她說沒事,不急,讓她覺得心情不好的時候就跟以前一樣出?去走?一走?、爬爬山,可餘悅陷入了一個怪圈。

她固執地覺得自?己畢業了就應該獨當?一面,長大了,就不應該一味地依附父母、消耗父母。所以她迫切地想要證明自?己,迫切地想要自?己變得獨立,只是她越著急,就越成不了事,然後?整個人?的狀態就變得更差。

任誰開導她都沒用。

眼看著她又要變回?魏棋剛走?後?那?個樣子時,在某一天?的中午,魏平安輕輕叩響了她的房門。

彼時的魏平安已經是個十四?歲的少年,他本就乖巧懂事,自?魏棋離開後?便?越發變得沈穩。

“餘悅姐姐。”

輕輕敲了幾下門後?,房間?裏傳來一聲很小的“進。”

魏平安推開門,輕輕走?了進去。

房間?裏的窗戶緊閉,窗簾也緊緊拉起來,屋子裏昏昏暗暗的,整個房間?都透露出?一種壓抑和沈悶,讓人?覺得喘不過氣?來。

魏平安抿抿唇,伸手開了燈。

一瞬間?溢滿房間?的亮光刺得餘悅眼睛疼,待完全適應了光亮後?,她抱著膝蓋坐在地上,仰頭看著魏平安,輕輕扯了扯唇角,“平安,怎麽了?”

不等前面說話,她的目光又緩緩落在他褲腿下安的假肢上,輕輕問:“疼嗎?”

少年在她面前走?了走?了幾步,示意自?己很好,讓她不用擔心。

她又不說話了,垂著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麽。

少年停了下來,然後?慢慢蹲坐在距離她不遠處的地方,突然輕聲開口:“餘悅姐姐,我夢到我哥了。”

她一下子擡起頭來,“他……他說什麽了?”

少年別開眼,掩飾著眼裏的紅,“他說,他知道你不開心了,讓我替他來勸勸你,他還說,你在他心裏是最?厲害、最?棒的存在,他讓你別急,他相信不久後?你一定?會更好,一定?會得償所願,他希望咱們都好好的。”

魏平安說完,見餘悅不出?聲,他以為她看出?來他在撒謊了,所以忙擡頭去看她的表情。

這一眼,魏平安看到了。

他看到她整個人?怔怔地坐著,然後?晶瑩的淚水斷了線似地從她眼睛裏往外落。

她恍若不覺,只喃喃道:“那?你哥他……他怎麽不跟我說呢?他是不是不想見我了?”

這麽說著,她的眼裏突然帶上了顯而易見的脆弱,她問他:“平安,他是不是不想見我了?”

魏平安死死控制住自?己的情緒,一字一句道:“不是的餘悅姐姐。他不是不想見我們,他只是怕我們夢到他的話醒來會難過。”

見她平靜了一些,魏平安再接再厲,“餘悅姐姐,不止是你,還有我、楊登哥,我們都很久沒有夢到過我哥了。所以他不是不想見你,也不是不想見我們,他只是怕我們見到他後?醒來會難過。”

“對,你說得對。”

她徹底平覆下來了。

魏平安沒有再打擾她,他走?出?了房間?,輕輕關?上了門。

關?上門後?,他長舒了一口氣?。

哥哥說過,餘悅姐姐就是他的親姐姐。現在,哥哥不在了,他只有姐姐了。

姐姐一定?要好好的。

·

魏平安走?後?,餘悅沒再繼續坐在地上。她從地上爬了起來,一把打開了窗戶、拉開了窗簾。

她站在窗前,看得到太陽,吹得到風,也隱約能看的到樓下消防站的一角。

她覺得自?己活過來了。

窗外的空調外機上落了一只鳥兒,正在嘰嘰喳喳地叫著。

餘悅突然想起,魏平安剛剛說他和楊登也很久沒夢到過魏棋了。

她很輕很輕的一笑。

魏棋剛走?的那?兩?天?,她幾乎夜夜都睡不著,只要一閉眼,眼前浮現的全是魏棋的模樣,腦子裏閃過的都是曾經他們一起度過的時光。

後?來她能睡著了,她卻很少能夢到了他了,有時候隔三天?會夢到他一次,有時候隔十天?會夢到他一次,有時候甚至一個月都夢不到他。

第一次足足一個月都沒夢到魏棋時,她很惶恐。她以為她又像小時候一樣把魏棋忘了,所以才夢不到魏棋,可她存心去想時,卻發現有關?魏棋的任何一件小事她都還記得很清楚。

所以,不是因為她忘了他她才夢不到他。

盡管知道她並沒有忘記魏棋,但夢不到魏棋還是讓她很惶恐。於是每晚睡前她都要刻意想一想、回?憶回?憶魏棋。

開始時這樣做是有用的。但日子一久,這個方法也失效了。

她還特意去問過李雲霞和餘愛國,這是為什麽。

他們說告訴她說,這樣很正常,他們說,她很少能夢到魏棋是因為魏棋已經投胎轉世了。

餘悅一直不太信這個說法。

直到今天?聽到魏平安說他和楊登也很少夢到魏棋後?,她信了。

她信她的魏棋已經步入了輪回?。

窗外的鳥還在嘰嘰喳喳叫個不停,餘悅突然想起了什麽,匆匆忙忙地往屋外跑。

她去了寺廟。

去誦了一遍金剛經。

去祈了福。

休學的一年裏,餘悅把雲江大大小小的寺廟去了個遍。

其他的寺廟她都是只去一次,唯獨這座名叫“了塵寺”的寺廟,她反反覆覆的來。

只因大家都說這寺廟很靈。

誦完經後?,她整個人?都變得輕松了很多。從寺裏往下走?,她和一對中年夫婦一前一後?。

走?到一處停下來歇息時,那?兩?人?也走?到了她身邊。

兩?人?見她,也覺得神奇,再三打量後?,那?個看起來很溫柔的中年女人?和善開口:“姑娘,看你年紀還小,怎麽也信這個呀?”

餘悅笑笑:“圖個心有寄托。”

女人?了然點頭,笑著說自?己也是。

餘悅沒再問。

她只是想起了餘嶺南不在的那?一年。

小時候她跟奶奶住過一段時間?,老人?家最?信這些,嘗嘗跟她講一些讓她吃驚又好奇的事,久而久之,她也跟著奶奶信這個。

談不上有多依賴,只是單純的信而已。

後?來奶奶不在了,她越來越大,也在父母的再三糾正下相信科學。

餘嶺南走?的那?一年,是她時隔很久後?第一次重新開始信這個。可是那?一年,她強拽著父母把神都拜遍了,她的哥哥還是不在了。

那?之後?,餘悅徹底相信科學。

直到這次,因為魏棋,她又一次重新信起了這個。

理智在心裏告訴她這都是假的,都是虛的,都是騙人?的。

可是有的時候,真和假好像也沒那?麽重要了。至少在這一年多來,她拜的佛,誦的經都只是為了讓自?己的心裏有個寄托。

所以,真真假假,信或者不信,她自?己也說不清了。

但沒關?系,說不清也無所謂。

總歸……總歸她一直記著他就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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